受尽疾病折磨的弱者

游云

今天门诊的最后一位病人，是一位8岁的轻型再障患者，她一坐下来，就开始抱怨命运对她的不公。她母亲在一边劝慰着她，她却白了她妈一眼，恶狠狠地说，这病怎么不生在你身上？！她妈只得苦笑了笑，跟我说，“女儿生病，心态不好，整天在懊恼之中。”这让我联想到一位非常瘦小儒弱的女孩，遭受家庭的冷漠，顶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十种痼疾的轮番打击，却顽强地活着。她受病痛折磨的情景就像一部影片，在我眼前有序地展映开来。

······

一．婚变

这位女孩姓载，6岁，小小个子，给激素吃得虚胖的脸蛋，显得十分的病态。医院里用过大剂量激素，无效。后来打听到杭州的好医生（宁波患者一直这样称呼这位医生），于年10月15日来杭州好医生这儿治疗原发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（ITP）。她一见到好医生就说，现在病得那么重，是做了人工流产后出现的。

当时刚领结婚证书才3个月，新婚的馨香还在洞房里弥漫，而洞房外却因血小板减少要把刚怀上的爱的结晶给做了。这对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来说，有什么比打胎更悲哀的呢？况且，做这手术竟然是她婆婆那双妇产科医生特有的温和柔软的手。

她躺在人流椅上，眼泪从眼角偷偷流下来。她对婆婆害怕极了，她畏惧地看了婆婆一眼，脑子里想的是她的亲生母亲。此刻，她多么想妈妈能跨进手术室，一把把女儿拉回家。可是，周围没有一个亲人。

她父母在乡下养猪。初中的时候，因男女同学之间扔纸条的事曽经被她父亲痛骂了一顿。最后丢给她一句话，“当你满18岁以后，你所有的事我都不管了。”果真，这次他明知女儿的婚姻不好，也没拦着女儿往火坑跳。他们疼爱的是弟弟和多头猪。她婆婆是个强势的妇产科医生，很有心计。打胎也是婆婆的主意，说血小板减少症不能生孩子，还有用过大剂量激素对胎儿有影响。丈夫是个妈宝，一切听他妈妈的意见。小载因为没有娘家的后盾，婆婆做大。即便有天大的委屈，做主的是婆婆，诉苦的是苍天。

“真奇怪，”小载跟好医生说，“躺在人流椅上，一种无名的恐惧，使心吊在半空中，全身紧缩着。我婆婆把我的孩子一刮下来，我的心沉到了深渊，全身瘫软，一点儿生气也没有了，仿佛跟我的孩子一起逝去。这以后，有很长一段时间，我对任何事情兴趣索然，我的血小板也越来越低，激素也没有用了。”

“是呀，情绪跟体内激素分泌有着密切关系，在情绪极度低落时，体内激素分泌就受到影响了。你还当外源性激素大剂量冲击有多大用处？它的基础还是自身分泌的激素在调节。”

好医生告诉她（当时，她们家里来了一大帮子人），激素不能再用了，那么大剂量的激素（泼尼松60mg/日或地塞米松40mg/日）用下来，不用-3年就会患股骨头坏死的。而且搅乱了全身的免疫系统，以后可能会患红斑狼疮。她婆婆很不屑地看了看好医生：“大医院都是这样用的，这是常规用法！”好医生也不计较，给她开了消斑饮加减（中国中西医结合杂志，，37（）：）。

疗效很好，初诊时血小板只有8（98.10.15血小板（Plt）8×/L，WBC7.1×/L，Hbg/L），过了两个月，血小板就上升到93（98.1.19，WBC5.6×/L，Hb10g/L，Plt93×/L）。但血象很不稳定，血小板一会儿高，一会儿低。这与患者的情绪和服药有关。

一直到年6月0日小载到好医生这儿复诊，她告诉好医生最近的不幸：结婚登记在98年7月，到年，她婆婆还要她补办婚礼。她哀求婆婆：“妈，结婚已经这么多年了，加上这半年来没有用中药，病情加重，全身有毛孔的地方都有出血点，体力精力都吃不消，不办行吗？”

“那怎么行呢？”她婆婆说，“我们过去送出去的礼金还没有收回来呢，一定要把它收回来！”

年6月10日，小载迫于无奈，举行婚礼。在婚礼上，小载就像一个木头人，谁叫她做什么，她就听话地到那儿去。指挥她行动的有好几拨人，她都不知道该听哪个好。可在这些人里，唯独没有她娘家人，因为她爸爸没有来参加婚礼。

婚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，她感到顶不住了。两条腿发胀，血都从毛孔里钻出来，头晕乎乎的。当时她正好在台上做节目，不好意思坐下来，还想坚持一下。突然，她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，头冒虚汗，手脚冰冷，她一把抓住身边的人，神志就模糊了，只听见旁边乱哄哄的。

医院，又一次遭受大剂量激素冲击。

一周后出院，她回到家里，看到的都是白眼：风言风语地说‘在婚礼上昏倒真是晦气’；在吃饭时说‘这种人只会吃饭还会做什么呢？’

在小载遭受家人指桑骂槐的指责时，她的丈夫总是低着头，只当没听见，不能为她作丝毫的辩护。

6月0日，病情稍见稳定，她就匆匆到杭州来了。她害怕激素，才用了十多天激素，脸已经虚胖的像二只红苹果，而且感到右腿髋关节有些隐隐作痛。

这次就诊，小载情绪很低落，精神恍惚。一句话说完，会呆在那里好长一段时间。好医生陪伴她一起沉默，让她好受一点。

突然，她紧紧抓住好医生的手，哭道：“好医生，我要离婚！”

啊！好医生懵了，刚办好婚礼，就苦得要离婚，这几年的日子她是怎么煎熬着过来的呀？！

好医生知道此时的她，最需要有一位像父亲样的人支持、关心她。好医生痛心地望着，安慰着她：“婚姻是爱的结果，没有爱，也不必死守着婚姻。”

根据当时的病情，精神抑郁比血小板减少更为重要，好医生给她开了王清任的血府逐瘀汤。

哪知道，回去只过了三天，她就出现了可怕的幻觉。

一天，她的好朋友上她家找她，一看屋子里空荡荡的，顺口就问怎么没有人呀？她突然想起什么，说，“没人？······人都死了，是昨天被人家杀掉的。”当时，她说得逼真，把她的朋友吓了一大跳。

“为什么不报警呀？”

“报警干嘛！？他们都死了，我就不受欺侮了。”

······

这个逼真的幻觉在她的脑海里存在了一个多月，在血府逐瘀汤的治疗下才慢慢清醒过来。又过了一年，到年11月日才来杭州复诊，她讲起这件事真把好医生也给吓了一大跳，这是精神疾病啊！一个好端端的人，变成这个模样，那要遭受多么残酷的打击！幸好她周围的人都没在意她（精神疾病与对患者的